《夏天的星空》
有一天
我望向星空
问爸爸:那是什么星座
爸爸说 :那是大熊座和小熊座
就像爸爸和你一样
后来
我找不到大熊座了
《离别》
我和亲人说了再见
我强忍着泪水
可还是流了出来
雨哗哗地下着
那是乌云的泪
乌云你的家人去了哪
《母亲》
炎热的夏日
能晒黑我的手臂
晒黑我的脸蛋
唯独晒不黑母亲的头发
……
你能想象这一首首质朴无华又饱含真情的小诗,是来自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吗?你能想象这些孩子来自乡村小学吗?你能想象这小学是隐匿于偏远村野的乡村完小吗?
当初夏的微风又一次拂过原野,当摇曳生姿的麦浪散发着成熟的味道,当大小朋友都沉浸在“六一”儿童节的欢乐时,张家港和赣榆两地的友谊之花绚丽多彩地再次绽放在这六月的芬芳里。
从稚嫩到磅礴,从碧绿渐变到金黄,这是大地独有的浪漫。在这广阔空间里成长起来的少年,脚踩大地,目之所及皆是故乡和远方,他们诗意的触觉一旦被唤醒,他们的心灯一旦被点亮,他们的人生注定辽阔。
当兄弟成为知音,当理想遇见理解,当梦想照进现实,一所乡村小学从此在这片广袤的大地更加生动明亮。
“张闻明”在官庄小学落地生根,源于一篇微信推文《我的同学杨广东》。捡影子的人,闫超建先生,微信公众号下简短地写着几个字,“地上,很多人丢了影子”。翻看作者的一百多篇原创文章,都是怀着对故乡的不舍和对文学的挚爱,他在张家港和赣榆两地间来回奔赴,只为用文字和图片记录故乡村庄的人文变迁。
有光照进来的地方才会有影子。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年轻人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让自己成为一束光。恰好这束光遇见了梦想。两个儿时的玩伴怀揣各自的梦想打拼,一个扎根乡村,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脚下的这片热土;一个落地他乡,也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远方的故乡。他们都是现实主义者,但他们身上也都流淌着诗意的浪漫。
走进官庄小学校园,这种浪漫气质无处不在。新建的教学楼宽敞明亮,不必赘述。保留下来的一排老旧教室,则承载了校长杨广东点亮校园的诗意梦想。图书馆、社团室、校史馆、艺术展厅、劳动作坊、广播站等等,他的这些梦想能够实现,未来可能是孩子们对一所校园最美好的回望。
这些梦想如今在老房子里童话般地实现了。还未走进老房子就先闻到书香。老房子在校园南侧一隅,围成独立的小园,谓之“闻明园”。萦绕小园的是大大小小的文字,点亮老房子的还是文字。
两排房子中间的长廊上,一面是“张闻明”的事迹,另一面是小学的历史。初览以为“张闻明”是一个有爱的人,细读才知是一座文明的城,一座照亮乡村少年的灯塔。一场江与海的奔赴,越了解越感动。校史馆“我们的家乡与校园就是成长最好的课本”,精心收集整理出的一组组老照片,散发着时光的味道。曾经的校园,那时的先生,彼时的校园生活,时代的毕业照,那些照片里的孩子们是否还记得?如今的校园,教师的探索、逐梦的少年、大地上的劳作,生长的社团,一张张懵懂的脸庞,或许有的已身处远方,但我们脚下土地,还记得谁曾在这里走过。
官庄小学是目前全区为数不多的乡村完小之一。在乡村完小不断撤并或消失的今天,乡村教育问题始终是乡村振兴的一个值得深思的难点。学校里“江海书院”“大地艺术馆”“海梦诗社”,这些闪光的名字,让一座乡村小学化为文艺的殿堂。
在这里,两地少年以江海之情拥抱故乡的大地;以诗歌的名义,唤醒更多的孩子抬头仰望星空;以艺术的探索,去启迪、发现、创作更具生命气质的作品。
在这里,当不可能成为可能,我们不得不被震撼。曾经的破教室重新焕发出青春的气息。抬头仰望屋顶,那是自然的抒写,是大地质朴的原创。木质的房梁,芦苇扎成的房顶,泥土烧制的红瓦,这些略显粗糙的原生态建筑,让大地本色与童稚艺术相得益彰。
在这里无需多么高大上的摆件,木色的简易桌椅,一把风干的荻花松散地插在花瓶里,一小撮稻谷斜倚在竹篮里,两三朵挺直的棉花绽放在花框里,一捆成熟的小麦矗立于瓦罐里,几束刚采下来的月季插在水瓶中,一段枝杈伸展的干树枝上,绳挂着许多爱的明信片……凡此种种,无不是向这片辽远土地作深情的告白。
这里是孩子们的圣殿,这里是孩子们够得着星辰大海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享受到设计者闫先生的用心,可以体会到杨校长的初心。最美装饰的是自然,最好的课本是土地,最有灵魂的艺术是对自然和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的热爱。
桌面上,一帧帧照片都是孩子们的笑脸。白墙上,一首首小诗珠玉似的点缀着素色的墙面。每一个孩子的作品都被珍视,每一行黑色的小字都闪耀着灵动的光芒。天然去雕饰的黑白素色装饰,配上丰饶大地的色彩,会产生如此的视觉美感,有了文字的加持,整座房子便有了殿堂般的简约高级感。
在江海书院图书馆里,随手翻开几本书,每一本的首页都贴有一张精美的绿色图书漂流卡,卡上稚嫩的笔迹写着推荐的缘由,阅读的感悟以及回信的地址。可以看出图书皆来自张家港市各界的捐赠,以江海之名传递知识,让每一颗爱心漂流,让两地孩子建立联系,让少年的心,可以通达江海。
大地艺术馆里,一幅幅充满艺术气息的画作,或是被小心地用画框封起摆放在桌上,或是被用心地塑封悬挂吊展,或是在墙面上悬挂展示。听说这里的展品都是杨校长亲手挂上去的。他本是体育专业的教师,却有着艺术的审美视角,他不是诗人,却有着诗意的梦想。在他的鼓励下,美术绘画、钉线画、手编篮、彩塑艺术作品等,精彩纷呈,装点着这座属于他们自己的艺术殿堂,孩子艺术细胞一再被激活,童年的童话在这里汇聚。
教学楼后面还有一片耕学小院。花草架,小菜园,还有大片的田地分到每个班级,分别种着小麦、棉花、旱稻、玉米、花生、芋头等各种不同的植物。从埋下一颗种子开始,让孩子们在劳动中学会思考和经营,学会等待和守候。让他们明白种什么或许能得什么,又或许会一无所获。重要的不是收获了多少东西,而是在劳动中,体味到无论哪种劳动,都是一门值得学习研究的学问。让他们相信种子,相信岁月,相信汗水;让他们在时间里等待收获,在自然节气里把握好时机,在守护中见证生命的成长,如此劳动就有了意义。
多年后,孩子们或许会忘掉某个平常的日子,但在土地上亲手种下的一颗种子,期待收获的心情,他一定会记得。自然是一本最好的教科书,在泥土里撒下的种子,同时也会种在心田上。
头顶初夏的阳光,脖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我们仿佛穿行在梦中的童话世界。走过校园的角角落落,内心被一种叫做情怀的东西所感动。这就是我的“梦中情校”啊,阳光、大地、种子、希望、书画、诗歌和远方,我开始羡慕这里的孩子了。未来《两地诗:江海的奔赴》出版工作更值得期待。
更让人惊喜的是,“六一诗会”上,几十名小诗人纷纷主动上台,现场分享自己的诗。童真的思维,有趣的灵魂,用最简洁最动人的语言,艺术地表达出来。在诗中,朴素的情感得以宣泄。一首《离别》让小诗人自己边诵读边哽咽,我们不知道孩子经历了怎样离别的,但我们能感受到她此时的心痛。能让自己感动流泪的诗歌,也必然能打动读者。《夏天的星空》里,那个找不到大熊星座的孩子,听罢让人动容,他把写诗的秘诀巧妙地融入自己的情感里。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走进校园的那一刻开始,发现这里的每一位教师看起来都是眼里有光。主持诗会的老师,更是心中有爱,她总是很自然地呵护每一位小诗人的每一首诗作,不管他是积极地表达,还是说出了心底不想上学的秘密,在诗歌那里,都值得被称赞。文学拓宽了孩子们的视野,文学也可以激发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文学还可以提高他们的表达能力,更可以帮助他们理解生命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
一个学校的整体精神明亮,一定离不开一个自身能发光发热的校长。那位主持诗会的老师,据说以前还是不太喜欢交流的。杨校长明白教师的成长是一个学校的希望,所以他曾用古式信笺,给每位老师写了一封发自肺腑的信,他想唤醒每一个老师心底的梦。他懂得农村的孩子更需要守护,所以他能俯下身去,亲手制作“六一”活动所需,亲手在学校里搞出一个艺术展。他知道自我治愈和心灵抚慰的力量很神奇,所以他带领学生们无限接近文学和自然天地。
有人会问,文学有什么用?诗歌有什么用?庄子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世上大部分的“有用”,都藏在“无用”之中。《论语》中,孔子对于曾皙所描绘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人生理想尤其赞赏。相比于出相入将,孔子更中意于把生命价值融入对大自然的真实体验和感受之中。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一书中说过这样一句话,教育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当教师们被唤醒,孩子们被摇动,乡村教育才会真正被推动。让一个人拥有健康的体魄,健全的人格,自由的心灵,独立的精神,教育才具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我们的农村需要这样的教育,所幸在官庄小学看到这种明亮的希望。
王冬梅,公务员,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赣榆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主办单位:连云港市赣榆区作家协会 邮箱:gyxzjxh@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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